落叶的春天

郑香兰

       年初的时候，母亲一直想回老家大楼村拜神，由于母亲的身体不好，我们就选择在一个有太阳的早上出发。我们这里春天的天气还很冷，而且雨水又多，乡间小路崎岖泥泞，我们开了一个小时的车才到达家乡的三尊庙。庙前两棵大榕树是许愿树，光秃秃的，叶子早已经不见了痕迹，只见几根粗大的树枝在错纵交叉，远远看上去，活象两个狰狞的守门神。如果不是一条条红布条挂在上面随风飘舞，我们还真不知道它们原来就是两棵大榕树。

       姐姐陪着母亲在烧香，一个点一个点地插，我不喜欢闻香的味道，总感觉这种味道怪怪的，于是，就到处走动。老家的房子已经破烂了，兄弟们也不想回到老家 住，所以我回大楼村的机会不多，当我出现在家乡曾经熟悉的地方时，村里的人们都不认识我，看见我的时候也是好奇地盯着我看，我也只有报以微笑了。

      在一条长满杂草的小道上，我惊讶地发现站在我面前的一个小孩子，浑身脏兮兮的，在这么冷的天里，竟然只穿一件不知道原来颜色的短上衣 ，宽宽的搭拉在他瘦小的身体上，长长的裤子把没有穿鞋子的脚都给盖住了，乌黑的小脸上只有两只眼睛在转动，眼神呆滞，张着的嘴巴也好象总是合不拢，口水时不时地掉了几滴下来。他看见我在注视着他，就往一边躲闪，踉踉跄跄地小跑起来。由于好奇，我跟着他，沿着一条小道，一路来到农田中间，在一片杂草丛生湿淋淋的空地方，有一间小平房，小孩子匆忙逃了进去。

       小平房没有门，我试 探着走进去，一股臭气扑面而来，我急忙捂住鼻子，喉咙里有东西在翻动，地面上有人的大便粪！这是谁的家呀？心中不免寻思，为了一追究竟，我蹑手蹑脚地向房间里迈进。见那小孩子正躲在一个披头散发的妇女身边，妇女坐在床上，小孩子则紧靠着她旁边，低着头，手不停地撕着布条。

      妇人看都没有看我一眼，神态跟小孩子也是一样，眼神呆滞麻木，满面黑乎乎的，空洞洞的嘴巴关不住口水，一滴一滴的正在往下掉，看见我的到来，乌黑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，如果不是她在不停地抓挠蓬茸的头发，我还不知道她会动哩！

     在 整个房子里 ，也许就只有这张小木床是最值钱了，水泥地板上到处堆放着乱七八糟的衣服，罐罐碗碗东一个西一双，一张歪了腿的桌子上有一碗没有吃完的白粥，几只绿头苍蝇正在围着分享，环境让人感到极不舒服。

      我从挂包里拿出一个馒头，试探着递给小孩子，也许小孩子太饿了，看见有吃的，快速接过去就塞入口中，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，看了令人心酸，最后我把整包都给了他，希望他们都能够吃上。

    此时我的心情非常难过，眼睛有点的模糊，我努力地去擦拭着，才又再将他们看清楚。真不相信在自己的家乡里，竟然有这么一家人！我的心久久不能够平静。我把这些消息告诉了姐姐，因为姐姐认识市残联会 的人，希望政府部门能够帮助他们！！

     然而这一切已经太迟了！在这个月的十号，小孩子的母亲饿死了！当别人发现她死在家时，小孩子还睡在她的身边，望着乡亲们在翻弄着母亲的尸体，小孩子依然一脸的茫然，他也许不知道，死亡是意味着什么？或者在他的心目中，母亲只是去了其他地方，她很快就会回来的。

     写完这些文字，我心情非常沉重，因为在以后的日子里，也许当我再回到家乡那片热土时，还会不会再度与那小孩子重遇？他会活得那么久吗？明年的春天还是如此美丽吗？我在大榕树上给他许下了愿，希望他要好好的！一定要好好的.........




香兰写于2013年7月15日

  



郑香兰

文中的孩子死了，也许这就是他最好的归宿，再不会孤独，不会有饥饿，不会再有痛苦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