怀念的母校和落日的村庄

韦雨 · 发表于 2015-1-29 15:08

本帖最后由阿伍摄影于 2015-1-30 20:48 编辑

听说母校的大门改了方向，与原校门背道而驰。我一直没有时间去拜访母校。

　　很多的时候，我一直以为人在成长中，记忆终会离我们而去，就像云、烟，像许许多多的故事在我们的脑海中渐渐地淡忘，直至消失为止。然而，我们刻意或无意淡忘的东西，原来我们根本并没有忘怀，它一直在我们的心灵深处种下千丝万缕的根。我们哪一天触动其中的一根，它就像风起云涌般出现眼前。那天我无意经过儿时的小学，尽管人面不再，而儿时的欢声笑语不时涌现脑海中。

　　小学是一所镇办学校，坐落在水东镇附城管区的一座村庄。学校的生源主要是附近几座村庄和水东选矿厂的职工子弟。学校是一种典型的四合院。校门朝南，是建在一栋两层教学楼下。校门十多米远处有一口水井，全校的教职工靠此井解决生活用水问题，邻近的村民也常到此井挑水使用。还有体弱多病的老校工提着水桶，一拐一拐地出现在水井旁，我的视线常常被从黑板上牵走。北面是一排全校最古老的砖瓦房，东、西面各有一排砖瓦房。西面的房子我们很少到。那里是全校的政治权力中心及教学职工的宿舍所在地。除非犯错误被老师训话或因偷懒未能及时完成作业被留堂。记忆中西面住着一位老校长，他创造一套与众不同的操练方法，让我在多年以后在他乡遇上他时，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当年操场上，我们冒着烈日操练的情景。而老校长就在我们的身旁，正运用他那套与众不同操练方法来训练我们。时而以身示范，时而指出我们脚步起落的错误。

　　正方形的大院是校园，操场就躺在校园的中间。操场到底有多宽，我没有估计过，不过当时全校十个班学生一起出来做早操，操场还绰绰有余。操场的正南和西北角各有一株凤凰树。凤凰树下，各有一张水泥砌成的乒乓球台。一些乒乓球好手常在课余或课间在这演练冠军的历程。我很喜欢乒乓球，却不精于此道。因此，常常被同学们凉在一旁，对飘撒如雨的凤凰叶发呆。凤凰树很大，三四各大人手牵手也不能合拢，也不知在此生长了多少年头。据说，尚未建校它们已经在此生长了。每当凤凰花开的时候，绿色的树顶仿佛燃烧着一团团红色的火焰。两棵巨大的凤凰树各倚校园一角争红斗艳。落叶是卑微的，落花却是壮观的。一朵朵，一辨辨，一丝丝红色的落花，从头顶，从天空纷纷扬扬地飘落，像红色的雨丝，像漫天飞舞的红蝴蝶，是冥天的恩赐，还是大自然的美丽。此情此境我的心灵是何等的感慨。多年以后，我在江城面对人生的第一场雪，才让我再次想起凤凰树下的奇观，想起美丽如画的童年。一阵风来，校园中迅速飞起许许多多的红蝴蝶。我想，人们宁愿移步千里去外地看蝴蝶泉，为什么不到我校来观赏一年一度的红蝴蝶会。这一只只美丽的红蝴蝶伴着我走出校门，面对社会人生中的种种困惑。最令人怀念的是凤凰树下总会有一两个卖冰棒的人。五分钱一条冰棒很便宜，但因那时家庭经济条件不是很好，零用钱不是很多。特别是盛夏之际炎热难挡时，冰棒的诱惑因此很大，很大……，我常常突发奇想，如果将来我有钱时，第一件事就是买一大堆冰棒来大吃特吃，以解我儿时的单思之苦。工作以后，尽管雪糕、雪批等一批批新奇的冰冻食品层出不穷，而我却十分怀念逐渐被人们遗忘的冰棒。多年以后，想起美丽的凤凰树时，我总忘不了树下那戴草帽卖冰棒的人。

　　我们的教室坐北向南，从建校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过。简陋的教室十分宽敞。残旧的砖瓦房支撑着一代又一代农家子弟的求学梦。尽管时历风雨，却十分安稳地屹立在校园中。教室旁边有几株梧桐树。从梧桐树上我初次体会季节的替换。盛夏来临，茂密的梧桐叶子完全遮蔽阳光。下雨天操场上水渍满地，而梧桐树下却不见一滴雨点，只听到一片沙沙的下雨声。偶后一大片的雨水如瀑布从天而降，躲避不及的同学被淋湿是常有的事。夏天梧桐的果子躲藏在茂密的绿叶丛中，不注意就很难发现。秋天来临，梧桐果的身子养的肥肥胖胖的，这时棱边也褪尽，就如一串串金黄的珍珠高高挂在树顶。这时，人从树下经过，一枚金色的果子正中头，一种钻心的疼痛一直缠绕着我的童年。一直以来，我总认为梧桐果落是收获，痛也是短暂的，因为它毕竟孕育着一个个新的生命。梧桐叶落却是悲壮的，因为它是生命的结束。劳累而枯黄的叶子被秋风剥夺生命的权力时，从母株上脱落的刹时，那依依之情，那无声的眷恋，你完全可以由它在短暂的脱落过程中体会到。秋天早上教室门口堆满着枯黄的落叶和腐烂的果子。原先每天轮派两位同学打扫，后来班主任童心大发，凡早上迟到的同学被迫干这趟苦差。我也曾干过几回。每次扫动落叶时，我都小心翼翼。落叶虽落，但也是生命的过程。就像入土为安的人们，谁还忍心去惊扰他们的清梦。落光叶子的树站立在空荡校园中。生命因此进入冬眠期，等待来年春天的再次迸发。光秃的枝干层次分明，错落有致，默默地向人们诉说着生命的历程。为此，我常常对着光秃的树枝大发冥想而倍受老师的关照，也是发生在冬天的日子里。

　　日头总是从教室的东面升起，在村庄的背面落去。那条弯弯曲曲的乡路是我每天上学的必经之路。而我每天却总要对着太阳做人，不知这是不是日头对我的垂青。学校在东面，我的家在西面。中间这段路程我走了很久、很久。有时我总在想，为什么光明磊落的人生走得总是那么费劲。小村的宁静就像一页历史，静静地沉睡在岁月中。一位前来的同窗令我半天不敢相认。那具朝气蓬勃的面孔呢？那口清脆的童声呢？都已被我珍藏在记忆中。三十出头便是一副龙钟之态，怎么不叫人心痛。我不明白，为什么成绩优秀的同窗会沦落为脚踏实地的农民，沦落在生活的底层。是造物弄人，还是生命的无奈。

　　走在昨日的土地上，昔日的欢声笑语仍在耳边，幼稚的脚印仍在身后，而少年的汗水却早已植入深深的泥土中。一阵熟悉的读书声再次激起我心头的记忆。恍惚中我身置多年前的教室，正用清脆的童声在风和日丽下朗读《春天》……